家的味道

        在我的潜意识里，馒头、饼子这些都统称为“馍”。关中地区大都以面食为主，韩城也不例外，馍就是我们家乡传统的主食之一，早餐和晚餐都以馍为主。

        记忆中，母亲每周末都要蒸馍，这时我就会去厨房帮忙，因为没有母亲那般心灵手巧的厨艺，所以我能做的主要是拉风箱烧火，为她打好下手，待热腾腾的馍出锅后夹上刚制好的油泼辣子，美美地喋一顿，现在想想就口水直流。上中学后，因为一周都要在学校吃住，所以从家里背馍就变成了一种习惯。为了让馍能存放得久一些，母亲把馍烙成饼，俗称饽馍。考虑到我正在长身体，母亲在提升饽馍的营养价值方面费了很多心思。每周六她就开始起面、发酵，向邻家酷爱做饭的婶婶请教学习烙好饽馍的诀窍。星期天中午烙好饽馍后，她会把饽馍放在案板上晾好，待我要出门返校之前再切成块。母亲在不断地摸索和试验中渐入佳境，会在和面的时候打入鸡蛋，再适当添加调味料，如此一来饽馍就有了别样的口感和滋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让我吃得更好，母亲还特地种了芝麻。记得有一次我骑车放学回家的路上，刚到村口就看见母亲正吃力地拉着一架子车芝麻种子上陡坡。她佝偻着身躯，面部憋得通红，仿佛已使出浑身解数。见状我急忙骑到坡下，快速停好车子帮母亲推车，和母亲一起种完了这批芝麻。自此，每天放学后我都会专门骑车过来看看它们有没有长大成熟，直到数月后成熟的芝麻被母亲采摘带回家中。加了芝麻烙出来的饽馍更加可口，香味四溢，令我回味良久。但我第一次带芝麻饽馍去学校时，却没能享受到美味。由于是在亲戚家暂住，我到了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把装馍的包挂在墙面的粗钉子上，待到第二天早上准备吃的时候才发现包里的馍似乎被老鼠啃了个遍，我心里很难受却又担心吃下去不卫生，最终怀着复杂的心情把馍全扔掉了。周末回家再取馍的时候，也没敢告诉母亲，因为记忆中母亲吃馍的时候，要是不小心掉了一小块，就会赶紧弯腰捡起来，顺势吹一口气，再放进嘴里。我深知母亲经历过闹饥荒那个年代，她知道曾经吃不饱饭是什么滋味，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酸和自责。

        近些年，也有些精明的人把蒸馍锅架到了城里，打开门做起了小生意。在我居住的小区附近，就有几家馍铺，每天批量生产，且不说蒸制出的馍在外形、个头上，与家乡本土正宗的“馍”相差甚远，就连发面也把先人流传的“方子”忘得精光，不再用“酵子”，而是改用发酵粉了，和面、揉面等工序也用机器代替了人工，一点也没有家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两天母亲拖着年迈的身体，背着一大包东西来看望孩子，我问母亲：“大老远地提这么一大包东西过来不嫌累啊?”母亲笑着说道，“里面有你最爱吃的饽馍，昨晚在家刚烙好的。”听到这里我顿时眼眶湿润，为了不被她发现赶紧转过身去，顺手拿出一块咬了一口，一股熟悉的香味从口腔直达胃部，很多美好回忆再度涌上心头。在我心里，那是家的味道，也是爱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