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故乡的田野上,柿子树是一种最为常见的树种,它们不择地势,顽强地生长在村前庄后、田间地头、崖畔沟岔。一棵棵长满皱纹粗壮结实的躯体,深深地植根于故乡的黄土地,一棵棵硕大的树冠孤独地仰望着高远的天空,像忠实的战士守卫自己的边疆,又像年迈的老父亲在寒风中凝望远归儿女的身影。
特别是村外路边的那棵老柿子树被我时常想起,它那粗大的根系像一条黑色的蟒蛇裸露在硷畔的土壤外,不到两米的躯体上分成四个树杈一直无畏地伸向天空。至于老柿子树是谁栽的不知道?何时种下的,也不知道?从我记事起,它就是那个样子,雄伟地盘踞在我上学的路边,叶子长了落,落了又长,年年月月,月月年年,始终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。这棵老柿子树在我的心中始终都占据着一定的位置,每次回家路过这里我都会多看几眼。如今已经过了深秋时节,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,柿子树叶已经稀稀落落,一颗颗红彤彤的柿子摇曳在枝头无人问津,只是高空那几枝光秃秃的枯枝告诉我,它已经苍老了很多。一阵秋风吹过,一片片树叶从树枝上飘下来,挂在草上、落在地上,望着那一片片摇摇晃晃的枯叶,我的心情感到无比的沉重和沧桑,想起了曾经的兄弟,曾经在这里的快乐时光。
我和他是曾经的患难兄弟,在那个经济贫乏的年代,可以称得上布衣之交,苦也融融,乐也融融。夏天这棵老柿子树绿叶簇拥,像一把绿色的大伞,罩着周围好大一块地盘,挡住了如火般的骄阳,空阔凉爽的老柿子树下便成了我们的乐园,一玩就是几个小时。聪明伶俐的他在老柿子树上摘片叶子,放在嘴里一吹,就是一个嘹亮的哨音响彻天际,这种特有的技能让我羡慕不已。那时他想成为一名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,讲起武打片的角色总是滔滔不绝、绘声绘色、手舞足蹈,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如数家珍,雪山飞狐、神雕侠侣……兴致到高潮时随地捡起一根木棍,在老柿子树下便是一套“打狗棒法”,左击右打像模像样,我在一旁傻傻地欣赏。到了秋季,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枝头,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一个个漂亮的红灯笼,惹得我们放学顾不上回家,书包往老柿子树下一扔。他总是一个倒挂钩的翻身“嗖嗖嗖”第一个爬上树梢,我们一个个站在树下仰着脑袋指手画脚,享受着从树上抛下来的绝世佳品,反应木讷的另一伙伴总是被抛下的空柿砸得满脸流汁,一阵阵爽朗的笑声飘荡在空阔的田野上。
时光荏苒,岁月如流,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。早早辍学的他便告别了那棵老柿子树远离故土,背上行囊去闯荡外面的世界,各自为了生活的重担努力拼搏。后来我从母亲口中得知,在一个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夜晚,他煤炉中毒静静地走了……
在故乡空阔孤寂的原野上,一座孤零零的黄土堆成为他最温暖的归宿,只是不远处那棵老柿子树在寒风中发出吱吱的响声,似在哽咽,似在哭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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