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榴树

跟老家院子背靠的伯伯家有颗石榴树，每年结果，乡邻们都会分到一两个石榴。90年代末，大多数农村家庭过得都还很清苦，石榴已经算得上顶好的水果了。现如今估计莫说石榴，就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水果都不稀罕。

农村长大的孩子，上树、爬墙、翻土丘是必不可少的技能。记得应该是个周末，赖娃、堂弟、还有我，在我家的屋顶玩耍。90年代农村的房子大部分都已经是平房，房顶可以晒农作物，晾衣服也很是方便。三个八九岁的熊孩子，看见火红的石榴，再加上石榴的主人跟我家大人都不在，那么接下来飞檐走壁“摘”石榴，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。爬过有三间屋子的瓦房，然后跳到一间小平板房上，再顺着靠在墙上的板车下去，三个人一人摘两个石榴，赶紧沿原路返回。

早已经忘了那天的石榴是什么味道，只记得父亲的巴掌很疼，还有父亲向那位伯伯赔不是时的尴尬。确实，一个教书先生的孩子，偷东西，这对父亲来说是天大的羞辱。调皮捣蛋的我从小到大没让父亲少操心，在拥有教师身份的父亲眼里我不是一个好孩子，更不是一个好学生。有些恨铁不成钢，又有些许失望吧。中学时期尤为严重，因为惹祸，让从不求人的父亲，给别人送了多少礼说了多少软话，好在最后我也算凑合的上了个大学给父亲一个勉强接受的答卷吧。奇怪的是，那个时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转学，父亲从未责备甚至动手打过我。只记得父亲说过，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先学会做人，其次才是学本领。我反视自己，我可能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，就是起码在做人这个问题上我从没误入歧途。

青春期的叛逆，年少轻狂的无知，就像未成熟的石榴，总想破开外皮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红艳，可殊不知，若是没成熟，果实是无法进食的，被风雨吹晒，很快就会干扁。父亲就像是那层石榴皮，时光就像是石榴树，父亲用他有力的臂膀，让我在人生这条路上从未步入歧途。父亲对我说过“没想过你能考多好的学校，教了一辈子书这个还是看的出来的，但是人最重要的是先学会怎么做人，本事什么时候学都不晚。”

前几日因为村里有喜事，妻子跟父母一块回老家，回来后微信调侃我说：“我看上咱家后面那棵石榴树了，你去偷回来！”我先是一愣，明白过来后赶紧给自己打圆场：“那时候小不懂事，你要石榴树咱去苗圃园买一颗比那个好的。”那个时候真的是小不懂事，没想过要是一不小心从房上摔下来怎么办，也没想过偷东西这行为意味着什么。父亲那一巴掌，我想除了失望更多的是后怕吧。

如今也已为人父的我，在女儿长大后一定会给她讲这个“偷石榴”的故事，但我想让她明白，人一生中可能会有很多类似的时刻，那颗石榴树上有你最想吃的石榴，可它在别人家里，要是那一刻选择跟我一样的办法来获得，除了没有遵循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原则，更多的是这种行为因为危险，所产生的后果，他会成为你身边每个人的痛苦。

那位伯伯家的石榴树依然枝繁叶茂，依然会开花结果，只是不会有人再去为一颗石榴去“飞檐走壁”，其实那越过的不光是两家之间的院墙，更是做人的道德底线，家人幸福牵挂的底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