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见炊烟

       市井长巷，人间烟火，平淡而琐碎，却是波澜壮阔之后最柔软的平静。行过万水千山，尝过不少的地方特色小吃，唯有老家青砖碧瓦屋檐下的粗茶淡饭，才是心心念念的珍馐美馔，才是千帆过尽之后最暖心的慰藉。

       老家的旧房子还在，父亲曾几次回去修缮过。也许正应了民间那句“缺少烟火气”的话，每次修缮不久，又总有一些残砖破瓦脱落或者倒塌。不过，这并不影响我们回家的热情。那个我们几辈人曾住过、抹不掉记忆的地方，即使它已不蔽风雨，依然是我魂牵梦萦的精神归宿。

       终是厌倦了城市的车马喧嚣，父母在春节后以孙子长大为由，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老家。而我的三口小家因为工作和上学，依然困顿于钢筋水泥的楼房里。从此，老家更是牵紧了系在我心头的那根线。那些从电话和乡音里提取到的关于老家的蛛丝马迹和风吹草动，似是那曲“散入春风满洛城”的《折杨柳》，牵动着我的悲喜，惊扰了我的梦。

       电话里听闻父亲在后院开辟了一个小菜园，种上了韭菜、茄子、辣椒……虽还未曾目睹，也深知未到成熟季节。眼前却已是一片万紫千红，与那青砖碧瓦的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，还有那炊烟之上的蓝天白云，构成了一幅唯美而治愈的油彩画，画的名字叫做：《人间烟火》。

       即使已经迫不及待，但也无法做到时间管理大师那样安排好每日的行程。即使是已在前一天夜里安顿好所有的事，清晨醒来依然被琐事缠身。妻子的建议是，关掉手机，忘掉现在的生活。可这人间烟火气，实在太过于魅惑，人生哪怕悲壮一次?

       终在一个小雨绵绵的日子里，我驱车回到了几十公里外的老家。这几十公里对于现代人来说，或许是一步之遥，又或是咫尺天涯。这一路上风驰电掣般行车，车窗外的行道树像是关闭在手机里的琐事一样，模糊成一片，一片片在向着城市的方向退后，直到完全隐没，琐事的尽头，是牵肠挂肚的家乡。

       当写有家乡村名的牌楼突然出现在眼前时，我感到了沧海桑田的悲凉，不知何时，也不知是泪水，还是外面的细雨，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。过了片刻，才发觉似是大梦一场，抬头看了看前方，望见了我家高高耸起的烟囱，已是炊烟袅袅。

       到家时，父母已在等我吃饭。那青砖碧瓦的屋檐下，一张低矮的老榆木方桌上，倒放着一把小板凳，板凳脚的岔口处，架着一口盖着木盖的铁锅。不用看，那锅里，定是满满一锅的搅团。母亲曾说：“这下雨天吃搅团，最暖心了。”是啊!这人世间，何尝不是这烟火气最暖人心了。

       吃完饭时，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，顺着屋檐嘀嗒、嘀嗒落在了院子里的青砖上，旋成了一朵朵水花，又聚成了一条细细的水流，向着时光的尽头慢慢淌着……几只麻雀身手敏捷地从院子里啄了个什么吃食，又一哄而散……屋顶上的烟囱，又冒起了炊烟，估计母亲已熬上了午后的稀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