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人必修课

        做人，是人一生的必修课，那做人的必修课又是什么呢?我们先来看看《论语·子张》这一则记录：

        子游曰：“子夏之门人小子，当洒扫应对进退，则可矣，抑末也。本之则无，如之何?”子夏闻之，曰：“噫，言游过矣!君子之道，孰先传焉?孰后倦焉?譬诸草木，区以别矣。君子之道，焉可诬也?有始有卒者，其惟圣人乎?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孔子的学生子游和子夏关于教育思想“本末”之辩的记录。《论语》是孔门子弟对他们言论的收集辑录，作为儒家思想的精华，对于记录的观点是持肯定或是否定的态度必定是明确的，那么《论语》中的这一则记录，可以看出是肯定子夏而否定子游的。这当中就出现了六个字——洒扫应对进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洒扫应对进退”这六个字就是我们做人的必修课。中国历来的大学问大成就者都推崇这几个字对人格修养的重大意义，宋朝朱熹《〈大学章句〉序》：“人生八岁，则自王公以下，至于庶人之子弟，皆入小学，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，礼乐射御书数之文。”明朝王廷相《慎言·作圣》：“圣人之道，贯彻上下，自洒扫应对，以至均平天下，其事理一也。”周恩来在《旧历年假》中写到：“古者八岁而入小学，习六艺，执洒扫应对进退之役……是人之一生，学无止境……俾一举一动，皆本诸学问，无所虚掷。”这简单的六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不需考据、训诂、考辨，单从字面上来理解这六个字即可。

        洒扫，当然是指做家务事，为什么叫“洒扫”，是因为我们在清扫地面的时候会扬起灰尘来，就需要适当的洒一些水在地上。这一点常识就代表着生活的学问。天下还有比扫地更简单的事情了吗?而往往是很多人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太小，不屑一做。《后汉书·陈蕃传》中讲东汉名臣陈蕃，少时独居一室而院内龌龊，薛勤批评他：“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?”陈蕃答道：“大丈夫处世，当扫天事，安事一屋乎?”薛勤当即反驳：“一屋不扫，何以扫天下?”这句话，时至今日依然如雷贯耳!到少林寺学功夫的和尚无一不是从挑水扫地开始的。孙悟空在方寸山三星洞学道，寻柴燃火、挑水运浆、扫地锄院，长达七年时间，菩提祖师才教他法术。古人云“劈柴担水是圣法，洒扫应对皆通玄”，劈柴担水，就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事情、最平凡的事情，是生活之中很小方面的事情。《朱子治家格言》开篇就说“黎明即起，洒扫庭除，要内外整洁”。虽然我们今天不需要用劈柴挑水的办法解决生活起居等方面的问题，但是相应的生活方式依然存在。中国的传统教育，无论是儒家、道家还是佛门，都非常注重生活养成的小事，人的修养就从这当中来。《汉书·贾谊传》中有句“少成若天性，习惯如自然。”习惯的养成决定人的思维观念，思维观念决定人的一生。“洒扫”二字道出的生活道理何其重要。

        应对，就是别人唤你的时候你要“应”，别人问你的时候你要“对”。不同的人唤你问你，你的“应对”应该是不同的，怎么应对得体就代表着处世的学问。现在讲的“礼仪”、“交际”、“沟通”等等，其实就是“应对”，自己的父母、长辈、上级、兄弟、朋友、同事、部属等等，包括陌生人，这些人在与自己交往的过程中有着自然形成的亲疏远近、高低上下的关系，那么在与不同的人沟通的时候，无论是姿态、表情、言语、口气等等也会自然的加以区别对待。自己能否做得得体，就在于是否懂得与人沟通。这不但是一门知识，更是一种经验，需要生活的积累，任何交往的技巧乃至于沟通的艺术都源于生活中不断的经验积累，经过 “一应一对”反复这样的培养和训练，就会慢慢掌握处世的哲学。《红楼梦》中有句“世事洞明皆学问，人情练达即文章”，温家宝总理2010年在韩国与他们的汉学家交流的时候就说，这一句是《红楼梦》中最有名的一句。虽然这句话给人一种很圆滑世故的感觉，但一句话能流传必定有强大的生命力，这生命力就是它代表的真理!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的关系归根到底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!“世事洞明、人情练达”就是做人的最高境界，老子说：“天下难事必作于易，天下大事必作于细。”要达到做人的这种境界就从“应对”这样简单的事情开始训练。可见，“应对”二字蕴含的处世哲学何其深刻。

        进退，就是到房间里面去和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意思。什么时机进入，什么时机退出，就代表着做人的学问。我们把这个房间看做任何一个“追求”，合适的时候进入，适当的时候退出，不就是我们做人的智慧吗?人生只在进退之间。只退不进是懦夫，只进不退是莽夫。我们要当退则退，当进则进，以退为进，才能成就自己。唐朝的布袋和尚写了一首诗偈“手把青秧插满田，低头便见水中天;身心清净方为道，退步原来是向前”。我们打拳时要先把拳收回来然后才猛地一击;袋鼠在跳跃时，要先曲腿伏身，然后才猛地一跃;老虎准备捕食的时候，必定向后压低身体，然后猛地一扑。范蠡和张良都是深知进退之道的典范，而文种和韩信不知进退，遭受“鸟尽弓藏，兔死狗烹”的悲剧。《老子》中有“持而盈之，不如其已;揣而锐之，不可长保。金玉满堂，莫之能守; 富贵而骄，自遗其咎。功遂身退，天之道也。”这就是人生大智慧，智慧不从天下掉下来，也不从地上长出来，而是从日常生活中感悟而来。“进退”二字包含的做人道理何其高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洒扫应对进退”六个字如此平实，却说尽了做人的道理，这六个字这就是我们做人的必修课。尤其是青年正处于成长的关键时期，一定要明白修养是一个人最基础、最根本的素质。《大学》讲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，壹是皆以修身为本”，修身之后才有资格去“齐家平天下”。坚持从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做起，《中庸》中讲:“君子之道,譬如远行,必自迩;譬如登高,必自卑。”把这样的小事做好，成功的梦想就绝不会只是梦想。